在风经过这里的时候,它旋绞着,带走了它能够带走的东西,和着各种由别处,由排流污水的地方,半干涸的死水池带来的气味,有目的无目的地向人多的地方,向人们的鼻孔、耳窝巢、眼睛播送着,藏匿着……久了,在人们也成了习惯。
那面——在船坞的那面——现在这地方多是卧泊着从沿江开来的粮船,准备向靠近船坞的堆栈卸下。卖饮食的小贩们响亮地敲打锅子,高声唱着似的吆喝着,引诱着他们的主顾——他们今天正在忙碌,粮船嘴巴接着尾巴,几乎要挤满这不甚广大的船坞。
“快呀……快呀……懒驴们……”这是一个掌签人。他沙哑着嗓子骂着,嚷着,有的时候他也有韵节似的唱着骂。没有遮檐的打鸟帽歪挂在脑后,束在腰里宽大的布带端被风扯摆,像一面灰色的旗。
每个负着囊袋的人,经过他的面前,他总是焦急地,一面把签子用一种熟练巧妙而迅速的手法递过去,不使背负东西的人们有片刻耽误或停留,一面却叫着:“干哪……伙计们……不能再快点吗?”“干!要钱不要命啦……干啦……”
强壮的半跑着,撒着欢儿,漂亮地使粮袋单独架在肩头上,两只手撑着腰,学着女人的扭摆。
“你他妈,学的是什么娘儿们走哇?那简直是猪。看咱给你学个小脚婆……‘武老二,扭扭捏捏装姑娘……横长鼻子竖长眼,耳朵长在胯——’”唱着,他的胯股一扭动,“股上”两个字还没能唱出,肩背上的粮袋落下来了。人们毫不停留地笑着过去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