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晴朗的日子,他带着女儿,在妹妹的陪同下,到十里以外的小山上吊祭父母。他告诉女儿,奶奶当年不舍得吃一个鸡蛋,把卖的钱分分毛毛积攒起来供自己念书。自己工作了,母亲又生病了,自己没能尽孝。他跪在母亲墓前呜咽起来:“妈妈,不孝的儿子来看您了,来得太迟了!太迟了!”女儿也呜咽着。
那天夜里,月光照窗,满屋通亮,不用灯光即可看清相互的面容。他心事重重地拥着女儿的双肩,相托一事:“将来我的骨灰要回到父母墓边下葬。”女儿很不情愿地说:“爸爸,请你不要说这不吉利的话,好吗?”他笑了笑说:“生死是自然规律,我已年越古稀,有机会就把想到的事向你交代,这是很正常的。”女儿见他把生死看得如此平淡,也就答应了他的托付。
其实,他的相托是现实的,只是他没跟任何人透露自己已身患绝症。医生说他顶多还有一年的寿命,且后半年可能行动就不便了。这是他这次急切回故土的主要原因。然而,他并不知道医生已向他女儿交代了他的病情,父女俩此时正唱着《三岔口》。他的妻子在“文革”中与他分手了,后来在政治上发迹了。他们住在同一个城市,却从来没联系。唯一的女儿不知母亲在何方,她也很懂事,从来不问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对父亲的内心世界理解得更深了,她崇拜父亲。父亲给了她精神上和物质上全部的力量。这次随父还乡,是她对父亲尽的一份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