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大街上雇车子,说“到二十四桥”,然而年青的驾车人都不知道,摇摇头。有一个年纪较大的人表示知道,然而他忠告我们:“这地方很远,而且很荒凉,你们去做什么?”我不好说“去凭吊”,只得撒一个谎,说“去看朋友”。那人笑着说:“那边不大有人家呢!”我很狼狈,支吾地回答:“不瞒你说,我们就想看看那个桥。”驾车的人都笑起来。这时候旁边的铺子里走出一位老者来,笑着对驾车人说:“你们拉他们去嘛,在西门外,他们是来看看这小桥的。”又转向我说:“这座桥从前很有名,可是现在荒凉了,附近没有什么东西。”我料想这位老者是读过唐诗,知道“二十四桥明月夜”的。他的笑容很特别,隐隐地表示着:“这些傻瓜!”
车子走了半小时以上,方才停息在田野中间跨在一条沟渠似的小河上的一爿小桥边。驾车人说:“到了,这是二十四桥。”我们下车,大家表示大失所望的样子,除了“哎哟!”以外没有别的话。一吟就拿出照相机来准备摄影。驾车的人看见了,打着土白交谈:“来照相的。”“要修桥吧?”“要开河吗?”我不必辩解,我就冒充了工程师,倒是省事。驾车人到树荫下去休息吸烟了。我有些不放心:这小桥到底是否二十四桥。为欲考证确实,我跑到附近田野里一位正在工作的农人那里,向他叩问:“同志,这是什么桥?”他回答说:“二十四桥。”我还不放心,又跑到桥旁一间小屋子门口,望见里面一位白头老婆婆坐着做针线,我又问:“请问老婆婆,这是什么桥?”老婆婆干脆地说:“二十四桥。”这才放心,我们就替二十四桥拍照。桥下水涸,最狭处不过七八尺,新枚跨了过去,嘴里念着“波心荡、冷月无声”,大家不觉失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