姑父又重复了一句:“好儿子,你爸。”他也开始擦眼睛。
我去了客厅,看窗外奔跑的车辆和疾走的行人。楼下是忙碌的北京。每天我都站在窗前,看他们跑来跑去,或者置身窗外和他们一样跑来跑去。姑父在哭,老男人的哭声让人受不了。他一直叫着小峰的名字。后来应该是姑妈接了电话,姑父慢慢不哭了,姑妈在那边哭。姑父兴奋地说:“我出来啦。”
他和姑妈断断续续地说,嗯嗯啊啊。一会儿又激情澎湃,长篇大论,和姑妈争持什么。我去洗手间把他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,放了半袋洗衣粉开始搅。出来的时候,姑父的电话差不多打完了,他竟然跟姑妈说了几句北京味儿的普通话。然后姑妈让我接电话。姑妈还在抽泣,但也听出了清爽的高兴,毕竟是出来了。姑妈说,你多劝劝他,让他回家,别在北京混了,都快五十岁的人了。若是还留在北京,千万不能再去干那违法的事了,要是再出事,抛下他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办,就是挣下一座金山银山还不是一堆粪土。
姑妈只能让我劝,她管不了姑父。多少年来都这样,姑父自己都管不了自己。我把姑妈的意思跟他说了。姑父躺在床上抽第二支烟。
“不能回去。”他说,“就那小地方,抢银行也发不了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