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畜生!”
也不知道他骂的是哪一个人,还是骂的所有他憎恨的人。
他举起右手,好像正在跟谁打架。纵然他的无名指跟小指已经残废了,不能弯曲;他的右肘也残废了,也不能弯曲,但是他仍然用大拇指、食指、中指三个指头捏成一个拳头往下打,同时连声痛骂着!
“畜生!畜生!畜生!”
这样骂了一顿以后,他的心里稍许好过了一点儿。他希望自己能够稍为安静一下,坐下来歇一歇,可是他的棉裤刚一碰着老羊皮,他全身又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,不知如何是好。他走到窗前,推开纱窗,看着那明亮的、广阔的天空。他想最好那是一面大镜子,可以照出自己的全身——如果现在能看一看自己的脸孔是一个什么样子,那该多好!冻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,可是他觉着这样比较合适。他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,咬牙切齿地对着天空,大口大口地吸着冷气……
远远传来胡杏跟别人说话的声音,周炳连忙关好纱窗,回到自己的座位上,同时用左手使劲儿擦着自己的脸,打算从脸上把怒火焚烧过的痕迹通通擦掉。不久,胡杏果然高高兴兴地走进来了。她一只手拿着一缸饭菜,上面的红烧萝卜香气扑鼻,下面的黄米干饭热气腾腾。他俩坐上炕,把饭放在炕几上,面对面坐着,慢慢地吃起来。看样子,胡杏是饿了,低着头,吃得很欢。周炳也好像把刚才的事情全都忘记了,也只顾低着头,吃得很欢,时不时还对胡杏微笑着说道:“你们这萝卜种得真好,非常好吃。我在招待所那边没有吃过这么香的萝卜。”又逗趣地对胡杏说,晋察冀那边经常都能吃上窝窝头,他每吃一次,就要想起她来。他再三发誓地对胡杏表明,他确实是想给她带一个窝窝头回来,让她尝尝的,可是偏偏在临走的时候,就把这个事情忘记了。胡杏妩媚地娇嗔道:“做哥哥的有好吃的东西都不给妹妹带点回来,还说呢。行了、行了,别说了。”周炳笑着,没再说话。他只顾用左手拿起铁勺子,把那些黄米干饭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