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我看,方二哥的字确是不坏,因为墨色很黑,而且缺着笔画的字也还不算多。可是方二哥自己偏说他的画好。在“个展”中,中画的杰作——他自己规定的——是一张人物。松树底下坐着俩老头儿。确是松树,因为他题的是“松声琴韵”。他题的是松,我要是说像榆树,不是找着打架吗?所以我一看见标题就承认了那是松树:为朋友的面子有时候也得叫良心藏起一会儿去。对于那俩老头儿,我可是没法不言语了。方二哥的俩老头儿是一顺边坐着,大小一样,衣装一样,方向一样,活像是先画了一个,然后又照描了一个。“这是怎么个讲究?”我问他。
“这?俩老头儿鼓琴!”他毫不迟疑地回答。
“为什么一模一样?我问的是。”
“怎么?不许一模一样吗?”他的眼里已然冒着点火。
“那么你不会画成一个向左,一个向右?”
“讲究画成一样!这是艺术!”他冷笑着。
我不敢再问了,他这是艺术。